人们常用陀螺人生来形容生命不能承受之累与重。在我看来,陀螺之所以转动,是因为外力的驱使,去除外力,它会保持静止。这分明是轻松快乐的偷懒人生,毕竟除了自己,谁能遇到永不停歇鞭策他的人呢?好巧不巧,我是个“陀螺型”教师,被幸运眷顾着,故事就此开始。
一切始于一次优质课评选。抱着侥幸心理,我提交了4个课时的教学设计,想着“一定选不上”的我,在一个平静的午后被通知现场赛课。“陀螺”被迫驱动了。
我准备的是《搭支架》一课,为了呈现工程建设项目的核心内容,最终我选择“绘制高塔设计图”的部分进行现场展示。经过数次研讨与磨课,自认为准备充分,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一切顺利。
课堂最初,确实如我所愿。直到一个学生指着他们组的设计图顶端巨大的圆球说“这是阻尼器,能增加稳定性”,课堂就脱离了我预设的轨迹。不可否认,这是一个多么高级的答案,可学生却一脸茫然地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。这个非预设环节让我在“展开讨论”与“视而不见”中摇摆不定,生怕超时。
怎么办?我灵机一动,心生一计,反问道:“这位同学,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是阻尼器?”他还真是不负众望,逻辑清晰又语言简练地解释个明白,赢得一阵掌声。
然而在课后交流中,观课教师一致认为课堂流于形式,生成点并未体现应有的价值,“阻尼器”问题便是其中之一。这让我醍醐灌顶:这样的解决方法真的好吗?
如果我不是用掌声结束这个环节,而是多花一些时间引导:“增加建筑稳定性的方法除了利用三角结构,还有阻尼器、流体外形等,如果组合使用,效果更好。”这样,课堂与学生的思维都将更有深度。而这些,仅仅因为我害怕超时,让这节课失去了应有的味道。
我顿悟,这是一堂被时间困住的课。自己都无法沉浸的课堂,又怎么能为学生营造沉浸式学习体验呢?
不久,我在课题活动中得到开课机会。这一次,为了让课堂更有“工程味”,我增加了工程预算环节,还准备了多种材料让学生自由体验,自认为设计新颖,便信心满满地开始试课了。
最初一切顺利,直到材料下发,课堂却走向了失控:大部分学生只是漫无目的地把玩材料,并没考虑材料的功能与搭配;一些学生虽然想达成目标,但面对众多五花八门的材料一头雾水,无从下手。
万分沮丧之下,我也明确意识到正是这“锦上添花”的工程预算环节出了问题。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材料的准备上,以为兼顾了学生的自主性、开放性和创造性,然而收效甚微。
我想,这是一堂理想被现实打败的课,预想中很有“工程味”的环节反而成了绊脚石。于是,我向真正的工程师寻求帮助,得到的答案出乎意料:既然是画设计图,为何需要提供材料做预算呢?在真实的情况中,选材和预算都是后期考虑的问题。
所谓“一语点醒梦中人”,于是我决定放弃选材和预算,重新回归到设计图绘制中去,做一次“减法课堂”。然而新的问题也以“百米冲刺”的速度奔赴到场:观课专家觉得绘制设计图的主题依然宽泛,能更加进一步聚焦到外观或结构的小切入点上进行深度剖析。
这一次我静下心来,回归到常态课教学中,重新制定教学目标与设计,规划了5个课时的小课程:探究不一样的形状支架的稳定性→明确任务,绘制高塔设计图→选材与预算,确定施工图纸→限定“工期”,以组为单位搭“塔”→造价核算、高塔测试与经验交流会。
我发现,常态课的优势得以淋漓尽致显现:一个是摆脱时间“魔咒”。学生的发展和课堂的界限本不能由上下课铃声来定义,好的学习应该始于课堂之前,终于课堂之后。
当摆脱了时间限制,留给教师和学生的空间都将变多,发展思维、兼顾自主性与创造性等,都不在话下。学生还可以充分的利用课时之间的时间差,完成查阅资料、完善图纸、选材组合等既耗时又必须深入讨论的问题。
另一个是理想与现实的平衡。工程建设项目本就是复杂的劣构问题,妄图“一口吃成个大胖子”的教育学生的方式既不合适也不适合。
将一个项目分解成一系列分任务之后,每节课的中心问题都很明确,学生能够更好地聚焦分任务展开活动。这既能让教学目标落到实处,又能充分的发挥学生的主观能动性,培养自主学习能力。
由教及思:课堂有其固有的局限性,但教学没有,时间“困”得住课堂,却“困”不住教学;课堂上的留白,是一门艺术。给学生留白,留的是思维、能力和素养的延伸;给自己留白,留的是反思、内化与进步的空间。
自此,一个幸运的“陀螺型”教师的“搭塔之旅”就告一段落了。每堂课,无论如何呈现,都必然有值得改进的空间,这也正是教学的动力所在。